谭平:艺术的发展是一个不断思想解放的过程
谭平的画给人一种温热感,令人感觉不太安定,漂浮在层层底色上的不规则圆形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解体消散。按照自己的意思,他把很多种复杂的情绪从抽象中传递了出来。
今年12月份他要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展览,现在正在为此忙碌。笔者在工作室采访他的时候,看到了很多大型作品,不禁会思考他是如何走上抽象绘画这条路的,到底是什么促使他一次次推翻自己的作品,像一位痴心的探险家一样走向迷雾堆积的地方。谭平说从85新潮时期人们的想法就开始活跃了,艺术的发展是一个不断思想解放的过程。从绘画的写实到表现,画的像不像模特已经是第二位的,大家注意的是画家的创作状态;从表现到抽象就更为自由,艺术家从具象的禁锢中彻底解放出来,仅用色彩和线条就可以表达心中之感。八十年代末谭平获得德国文化交流奖学金,赴德国柏林艺术大学考察学习。在1989至1994年的五年中,谭平受到了西方艺术的洗礼,当问到求学时遇到的困难是什么时,他说德国的学生有的画的并不好,他画起表现主义的作品也是很好的,但是老师会说你画的很好啊,不过很像谁谁。这种刺激让谭平意识到,独立价值的重要性。这是从西方启蒙时期持续到今天的最为重要的哲学精神,哪怕你画的不够好,但必须有自己的特点,作品表达的是独一无二的自己。相比中国艺术强调的师承传统,西方艺术在基础结构下的发散性的大胆创新更具有冒险精神,而中国的艺术家往往会更关心自己是谁的门下,归属于哪一派别之后如何发展。
当谈起抽象艺术的时间性时,谭平提到早期做铜板的经历,1987年出于偶然,他把铜板放到酸里腐蚀,被腐蚀的铜板残缺不全,有着一种全新的、强烈的形式感。他说:“放一秒钟是一种淡淡地毁,放入酸里十分钟再把铜板拿出来就有非常深的变化。”延续这个发现,1992年谭平做了一个作品,题目就叫《时间》,他把一块方方正正的铜板放到酸里腐蚀半小时,然后拿出来印下来。接着把铜板再放到酸里半个小时,再拿出来印下来,这样每隔半个小时就腐蚀一次的铜板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一小条了。当他把这个记录全部摆出来后,它就像一本关于时间的书。
谭平另外一个着名的系列《细胞意境》则表现出一种类似人体内无意识的境界,好像那些如“细胞”一样的圆形会在画布中漂移,而且给人一种在三维空间里活动的感觉。当从一层一层的颜色背景中看到那些不确定的线条时,偶然性被充分地表现了出来,不经意是最好的,不论艺术家在这背后自我否定了多少次、付出了多少辛劳。当谭平看到从他父亲身上剥离下来的癌细胞后,这种细胞的符号就被他反复画在画布上,而且是立体的、多层面的、散点式结构。高名潞感觉谭平绘画当中的“平面性”是一个陷阱,从一大片红色背景中猛一看,虽然没有什么细节,也没有任何叙事的东西,但是当年你越仔细看,越会发现那个圆与其他因素之间的关系,而且那种微妙的手动的痕迹,偶然性的魅力散发了出来。谭平作品背景的平涂不是完全机械的平均的平涂,而是把油画颜料稀释以后再一层一层地画上去,微妙的层次变化,让人形成了一种感觉。高明璐说:“这就像看传统文人画,画家在一张宣纸上用手画出的笔触非常微妙,你得去体验,要跟踪他运动的过程和细节,使观众进入和你作画状态合拍式的体验。”
从早期的铜板创作,到《细胞意境》,再到最新的《覆盖》谭平希望往很深地方挖掘自己,体会“时间性”和艺术的边界,《覆盖》延续了《细胞意境》的风格,但又狠狠地往前走了一步。这个作品为两米乘三米,谭平用油画画好一遍后,会用颜色重新覆盖一遍继续画,不断地循环往复,总共经历了十四、五次。他在不断寻找创作的最佳时机。“为什么打算做这样一种尝试呢?”他说:“因为我发现有时候很容易就画到常规里去了,每幅作品都会比较接近,有的画家面对这个问题时会去做跨界艺术,而我是想纵向挖掘自己的创作到底会到哪里去,以一种相对暴力的方法进行创新。”当他刚开始画一个白布时,都是很轻松的线条,状态非常好,接着他就用白色把它们涂掉了。他说那会有一种探险的感觉,想看看下次会画到什么程度。但是在他不断地重复覆盖越来越多遍后,心情就不一样了,甚至于画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心情很低沉。在绘画的过程中有我们都会有一个体会,就是这个作品今天看着不错,可是过两天看就不行了,艺术作品有时候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体会出感觉来。但是,在谭平新作中他抛弃了惯有的创作思维模式,把创作时间压缩到了几天,把每一遍画的过程都限制在很短的时间里,比如十分钟,谭平不断把好的偶然性和不好的偶然性都覆盖掉,他这种纵深地重复性是快速的,稍微不对或者有一些错位,甚至是太流畅了他都认为不行,谭平一遍又一遍作减法,探索自己能承受的底线。相对他暴力的创作方式,丁乙创作作品则是比较缓慢的,是在利用一个简单的图形上上下下,一层一层地添加到满意为止。无论是哪种方式,他们的艺术的个人魅力都强有力地跃然于画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