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东升谈艺术:富了之后怎么办
您不觉得中国企业家和中国当代艺术家有一个共同的命运,他们现在都面临“富了之后怎么办”的问题?
崔岫闻:我不觉得富是一个标准,财富是个市场标准,艺术不仅要有市场价值,更要有精神含量。在中国当代艺术家中,我算是中间代,吃过一些苦,但比起王广义、张晓刚他们有所不同,当年他们非常苦,他们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开创者。
陈东升:比如说我,讲财富都是一个符号,没意义了。为什么你还拼命呢?我想再有15年时间,山外有山,把泰康做成全球十大保险公司,这个理想大不大?
不过这要说到另外一个问题,就是买艺术品,你买什么样的艺术家的艺术品?我觉得这艺术家像我做企业,人家为什么买我的股票?就是你兢兢业业把这个企业当一辈子来做。其实画家一样的,我们是做你的收藏,过两年你去拍电影了,你去开服装店、搞模特队了,买他画的人就受伤害了。你不创作,你的艺术品(价钱)会掉,我投资你投错了,就是这个道理。所以艺术家最大风险就是怕他们半途而废,还有,艺术家是不是一辈子孜孜不倦追求他心目中的终极的东西。现在这些成名的艺术家,唯一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,说起来容易,理论上很简单,但不是很容易解决的。
很多艺术家都是一夜暴富。
陈东升:当年他们都是流落街头,被赶来赶去的,现在这是社会对他们的回报,让他们太惊喜了,没有想到回报会这么大。一年前,我去见张晓刚,他已经搬了,租了大仓库,雇了不少人。艺术家追求艺术还是追求财富,说不清了。不过这也不是坏事。
崔岫闻:这两年金融危机之后,很多当代艺术家也面临这个问题,原来市场份额占得很大,拍卖份额也很大,突然间没有人买他的东西,原来是几百万,变成几十万甚至几万了。
陈东升:可能新艺术家被大家接受的速度会推慢。我们也是和艺术家一起成长,不是说像西方家族,已经有基础了再来做的。西方艺术品市场有近300年了,我们因为社会革命,把这根线断掉了,残余都去了香港、台湾,没有他们,会更难。
中国的艺术品商业,好像发育得比主流商业更早。
陈东升:你这话问得很对。外国艺术市场是先有一级市场,画廊繁荣,再有二级市场,拍卖行就是二级市场。中国由于改革开放,倒过来了,整个艺术品市场最先发达于拍卖,拍卖市场过分强大,把别的生意都吃了。现在慢慢开始有了画廊,但还是不够繁荣。在西方,拍卖行交易只占整个艺术品交易的10%-15%。中国拍卖行太多了,交易额一年200亿,这是一个畸形的后发市场,一个早产儿。艺术品市场也是一个江湖。没有江湖,成不了气候,登不了大雅之堂。这就是商业的价值。我过去哪里懂商业,是艺术家教给我的商业。
艺术圈里为什么没有反映企业家形象的作品?政治波普可以做,商人波普为什么不行?
崔岫闻:艺术家和企业家是并行的关系,两条轨道很少有交集。像政治波普,政治人物统治天下,体制对艺术家会有一个切身感受和体验,你的生活或者说心灵是否舒服,如果不舒服会有一个矛盾的交集点,就会有对抗或者是对立,从而产生作品。但是我们跟企业家不是这样的关系。
如果说你们还有个共同点的话,是孤独吗?
崔岫闻:孤独是一种境界,一种别人无法体会的愉悦感。
陈东升:当一个人越来越成功,越来越成名,实际上他在走向孤独,走向了宝塔尖,这种孤独是存在的。孤独的时刻也是一种美。什么是孤独?孤独就是自我。我跟你如实讲,年龄暗示是很重要的,五十知天命,我们不像年轻人死皮赖脸不达目的不罢休,现在事业很成功,也比较坦途,还有持续潜力。我们这时候有点顺其自然了,做事更轻松,也能达到目的,这叫成熟。年轻的时候欲速则不达,速成愿望强一些。这就是淡泊名利了。
艺术家在面对商人的时候有优越感吗?
崔岫闻:不会,艺术家和企业家有不同的价值观和衡量标准。
陈东升:你不要说客气话,我估计多少还是有的。我做这一行久了,认得的人多。不能说他们不行,但是顶尖精英还是少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