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统工笔画中鸟类题材 羽翼里的沉默与歌唱
每年的初春,都会有一个“爱鸟周”。鸟儿从远方飞来了,就意味着春天开始了。但愿我们对于鸟类的爱,不仅仅是这一周的时间。从古至今,那些描绘鸟类的高手,才真正拥有一颗会飞翔的心灵。
鸟是我们凭肉眼所能望见的最高处的生物,有时歌唱,有时诅咒,有时沉默。对于鸟之上的天空,我们一无所知,那里是非理性的王国,巨大无边的虚无,因此,鸟是我们理性的边界,是宇宙秩序的支点。据说鸟能望日,至少鹰作为鸟类之王,能够做到这一点,而假如我们斗胆窥日,一秒钟之后我们便会头晕目眩,六秒钟之后我们便会双目失明……因此鸟是大地与天空的中介,是横隔在人神之间的桌子……我们所歌唱的鸟,它绚丽的羽毛,它轻盈的骨骼,仅仅是鸟的一半。鸟,神秘的生物,形而上的种子。——西川《深蓝》
工笔画鸟最讲究的是“撕毛”技法,此技法源自宋元绘画。张晓彦的“撕毛”技法既有古意又有新的突破。他的花鸟画是当代画坛沿袭传统文脉的一大亮点。作为一个情感丰富的人,你很难拒绝鸟类的魅力。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,“花鸟画”一直是一个独特的门类。中国绘画的其他两个门类“山水画”与“人物画”在西方的美术史中均有能够与其对应的门类,只有花鸟题材,是中国画家特殊强调的。而花卉,在西方美术中也有很多涉猎。唯独大范围地、持续性地描绘鸟类,恐怕是我们民族文化中的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。个人分析,这恐怕有这么几个原因,一是鸟类多生活于野逸山林,与文人“归隐”的心态相吻合;二是禽鸟性情孤傲,不易近人却又羽翼华丽,符合文人“孤洁”的最高理想;三是鸣禽的叫声幽远,本身就有诗情画意。所以,就连宋代皇帝宋徽宗赵佶都是一位鸟类绘画的热衷者,他流传于世的《写生珍禽图》在2009年的保利拍卖中以6171万元成交,买家还直呼“便宜”。
中国人画鸟的历史很长,从现在的实物作品来看,从汉代的壁画直到隋唐时期的壁画中,一直有鸟类形象出现。而南齐谢赫的《画品》记载的东晋画家刘胤祖,是已知的第一位花鸟画家,但是他并没有完整的作品流传至今。五代时期,鸟类绘画达到了一个高潮,而且已经出现了黄筌、徐熙两种风格流派,所谓“黄家富贵,徐熙野逸”,徐熙与黄筌都代表了五代花鸟画的新水平,具有重要历史地位。黄成为院派花鸟画的典范;徐开水墨淡彩和水墨写意花鸟画的先河。由此形成了花鸟画中的两大流派。此后花鸟画的发展就是在这两大流派的基础上,不断地演进变化,逐渐呈现出了多姿多彩的格局。到了北宋,《宣和画谱》在总结以往创作经验的基础上,撰写了第一篇花鸟画论文——《花鸟叙论》,阐述了花鸟画创作“与诗人相表里”的思维特点。
现在来看这些古代的鸟类绘画作品,技法已经相当成熟,神韵中不失沉静之气,许多鸟的品种与我们今天看到的无异,让今天的画鸟者既感到亲切,又能感到有一种神秘的力量,仿佛有着漂亮羽毛的、会歌唱的精灵,一直就栖息在这旧纸卷中,从未飞远。虽然从元代开始,中国绘画里出现的鸟类除了品种更加丰富以外,描绘手法也越来越写意,直到后来清代的八大山人与近代的齐白石,把写意花鸟画推向了一个高峰,但是,对于热爱鸟类的人士来讲,仿佛工笔画的鸟来的更加过瘾一些,因为鸟的羽毛、神态以及在枝头灵动的样子,更加真实,更能满足视觉上对鸟类的这份热忱。在工笔花鸟画的历史中,明代有边文进与吕纪,大都沿袭了宋代院体画的精髓,有富贵之气。清代有沈铨,还将花鸟画法传到了日本,影响了一代日本绘画画风。
近代,以动物画见长的刘奎龄,也画了许多以鸟类题材为主的花鸟画,他画的禽鸟羽翼清晰,但不刻板,逼真中有灵动之气。现代画坛中,有江宏伟与张晓彦。张晓彦的绘画格局也取自于宋元绘画,尽精微之余,有一种静穆中的禅意。与古人不同的是,他的绘画中还出现了许多古人没有描绘过的珍稀鸟类,比如朱鹮,在张晓彦的画中,惟妙惟肖之余,也尽显古意。而今,这些连当年宋徽宗都无缘直面写生的真正的珍禽,统统飞进张晓彦的画中,也算了却了一位位拥有爱鸟之心的先贤圣手们的心愿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