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迪安:中国水彩在艺术质量上就是世界水平
“百年华彩——中国水彩艺术研究展”在这个时候策划举办,有特定的学术意义和文化意义。
水彩也可以表达人文关切
水彩画是十九世纪末、二十世纪初美术西学范畴里的重要种类。在西方,水彩画有悠久的历史,十七世纪,西方水彩画已经成熟。那时,西方传教士到中国宫廷讲习西画的时候带进了水彩的技巧,后来,在南方出现按照西方水彩画的样子画的商品画、贸易画,这是水彩在中国发展的序幕。到了十九世纪,水彩画已经成了一种非常有表现力的画种。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,中国画家去西方学习,看到了西方的水彩和油画、雕塑、版画一样,都是重要的绘画语言。中国画家在对西方水彩的技法、特征的消化上来的特别快,相对于油画向西方学习所经过的时间长度,中国画家更快地掌握了水彩技法。因此,水彩很快在中国落地生根,并且成为艺术家喜欢的表现语言。
在这次展览中我们可以看到,中国画家在掌握了水彩的技法之后,很娴熟地运用于表达中国的现实当中。展览中很多作品是经过了二十世纪漫长岁月保留到今天的,但是它们非常生动,中国画家用水彩记录了他们所经历的时代和社会,其中有许多是反映上世纪三、四十年代中国军民奋起抗战、普通百姓遭受苦难的情景。
水彩画通常被认为是一种“轻音乐”,但是同样可以用来表达大关怀。艺术家通过水彩直面人生、直面现实,无论是对于人生的表现还是对自然的描绘,都反映了中国艺术家的人文关切,这说明水彩在中国画家手中就是一种通畅的艺术语言。通常人们认为水彩只是习作或小品,不是完整的创作,但从这个展览中可以看出,中国画家早就在用水彩进行创作。
中国画家天然拥有水彩基因
水彩作为西方的画种,本来就带有西方的观察方式和表现方法,比如水彩一般都被认为是可以表现光线、光感、空间的,但在中国画家笔下,水彩和水墨结合在了一起,中国画家似乎天然拥有运用水性材料的文化基因。
中国画家接触水彩之后,面对陌生的画种,很快把民族绘画的感悟力融汇进去,那种水光天色的感觉可以表达得很充分。现在看起来,有些作品距今已时隔八十年以上,但那种水色迷蒙、氤氲化醇的气息依然非常鲜活,画面依然新鲜、水汽淋漓,这说明中国画家在运用水彩的方式上很有自己特殊的美学经验。
中国水彩就是世界水平
看了这个展览后我深深感到,中国画家、中国水彩在艺术质量上就是世界水平。上世纪三、四十年代的李铁夫、庞薰琹、司徒乔、关广志等,都是具有大家风范的,用笔、造型都非常胸有成竹。新中国成立以后,水彩画的发展也可以说具有那个时代的特征,那时候一大批画家如侯一民、古元、哈定、王肇民、阳太阳、潘思同,在水彩艺术上都达到了高峰,不仅表现技法娴熟,最重要的是在水彩画领域形成了自己鲜明的风格。
水彩画所用的材料无论是纸、笔还是颜料,都没有太多变化。它不像油画,可以画在木板、布等不同的载体上,油画颜料可以掺入沙子,还可以用吸油的、不吸油的多种手法。但水彩就是大家用同一种笔、同一种颜料,能够画出自己鲜明的风格,这就特别了不起。
改革开放以来,中国画家更多地向世界学习和交流,一大批中青年画家在水彩画上更具有创作的意识,在主题的选择和题材的塑造上更注重研究,涌现出了许多新的作品。所以我认为,把中国水彩放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高水平的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水彩在今天特别具备进行艺术交流的能量。
水彩画不应追求照片化、尺幅大
但是我们通过这个展览也看到,现在的水彩画创作有一些不好的现象,比如过于照片化。画家缺乏生活的感受和积累,主要依靠影像素材做参考,在作品表达上过于照片化,使得美学趣味偏于流俗。相比起历史上已经有的丰富面貌的水彩,当代水彩如何在艺术本身以及体现水彩画家的社会关切、文化情怀方面向老一辈水彩画家多学习,是我们提倡的。
此外,现在总有一种误区,认为画越大越好。一些水彩画也过分地把尺幅扩大,把大尺幅作为目标。好画不计大小。水彩本来就有轻灵、活跃的特点,它有自己的魅力,不一定谋求大。我们看到历史上一些很小的作品,它的品质、色调、意境却特别禁得起时间的考验,反过来如果过分地追求描摹真实、尺幅巨大,则可能产生不了精品佳作。
2006年中国美术馆也举办过一次水彩画展,今天这个展览无论从规模和学术深度上都超过了上一次。这次展览有七百多件作品,策展小组把国内的公私收藏做了一次透彻地比较、挖掘,尤其是联系了老一辈已故画家的亲属,从画家亲属收藏中征寻到了一批作品和珍贵的文献史料,这样一来体现了研究的深度,同时也把一批前所未见的作品汇集起来。
我们现在提倡中国艺术要有自己的文化自觉和充分的文化自信,这就需要我们不断地对历史进行梳理,更好地汇集历史发展留给我们的经验,作为我们今天艺术研究、创作、发展重要的动力。“百年华彩”这个展第一次在水彩领域做了百年研究,通过研究形成展览的主题、结构、章节和内容,这是一个理性、科学的组织展览的方法。我们现在缺的不是热闹的展览,而是有学理的展览,能够体现今天的研究视角、研究深度的展览,所以我对这个展览很有好评。